”周民一愣，眼珠子恨不得飛出來，在卓新臉上射兩個洞。
他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這么狗呢？
陸硯南身子微微往前傾，手肘抵在膝蓋上，指腹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。
丁永見狀忙問：“陸總，您現在覺得怎么樣？”
陸硯南停下動作，抬頭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好像比先前舒服了很多。”
丁永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，“的確。因為您剛剛成功的進入催眠了，整個過程都比較順利。”
“你是說，剛才的催眠治療成功了？”陸硯南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境。
在夢里，他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個人，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的確得到了很好的釋放和紓解。
“是你做的？”陸硯南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。
丁永是典型的老實長相，永遠中規中矩的穿著白大褂，手里不是拿著病例，就是拿著筆記本和筆。鼻梁上的黑框眼鏡，顯出他的幾分斯文感。
陸硯南只知道他是周民的學生，他也是后面這幾次治療才加入進來的，可是他連丁永叫什么，都不知道，也沒問過。
此刻，卻有些對他刮目相看。
丁永沒有立馬回答，而是先朝周民看了一眼。
那一眼的意思很明顯。
畢竟周民是他的導師，而陸硯南是周民的老板。即便是丁永立了功，也不會獨占鰲頭，他寧愿把功勞都給到周民，自己只做一個小配角就行。
而周民也不是個會搶功的，立馬就替丁永說話：“你別看我。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做成的，該你的就是你的。”
丁永有些不好意思，“都是師父帶的好。”
周民擺擺手，嘴上雖然什么都沒說，卻還是藏不住眼底流露出來的欣慰。
陸硯南沉了沉眉心，“那下次你給我做就行。至于周民……”
目光掃過他的鼻子，“你趁機好好休息休息吧。”
周民點頭，“也好。”
卓新此時終于找到機會插話，“陸總，先前林宜給您打過電話。”
陸硯南神色一緊，“你怎么跟她說的？”
“我說您在接待顧客，也轉告公司其他人了，都不會說漏嘴的。”
“嗯。”陸硯南緩了一會，覺得頭沒那么疼了，便起身，“走吧，該回去了。”
誰知兩人剛走出研究所大門，季薇薇的電話就打過來了。
“不好了卓總助，林宜來公司找陸總了！”
電話開的是外音，陸硯南在聽到之后，就接過了手機問：“她什么時候過去的？”
“剛到。”季薇薇回答說，“現在已經知道您不在公司了，我看林宜臉色好像不太好……”
陸硯南的心微微的揪了一下，囑咐季薇薇：“我馬上回來。你進辦公室陪她待一會。”
“好的，陸總放心。”
……
林宜抱著團團，坐在陸硯南辦公室里，環視著四周，這靜謐的環境讓她體內的不安微微的躁動起來。
她也不是懷疑季薇薇和卓新的話，就是一個人在家里待著，總也等不到陸硯南回來，腦子里又總是惦記著殷景初的話，她覺得害怕，就抱上團團，開了車過來找陸硯南。
盡管卓新和季薇薇都告訴她說，陸硯南在公司接待客戶，但她還是不放心，總覺得要來了，見了他，才安心。
可是她來了才知道，陸硯南壓根就不在公司。
而她的“突擊”明顯讓季薇薇有點手足無措，就好像她出現在這，會識破什么謊言一般……
照理說，陸硯南如果不在公司，也沒必要跟她撒謊。
那么，他此刻到底是在什么地方？
殷景初讓她給陸硯南打電話，又是什么意思？
難道是他知道了什么，在提醒自己？
可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呢？兜兜繞繞的，又是為什么呢？
“篤篤——”
悶悶的敲門聲響起，季薇薇端著果盤走進來，她輕輕的關上辦公室門，腳步輕快的走到林宜面前。
將果盤一放，人也在林宜身邊坐下來，“林宜，吃點水果吧，陸總一會就回來了。”
林宜看向她，眸中帶著疑惑：“你不是說，陸硯南在公司接待客戶嗎？”
季薇薇目光閃爍了一下，道：“是。你給我打電話那會兒，陸總可不就在會議室接待客戶嗎？后來客戶就走了，陸總和卓總助一起送送，好像還說要出去吃個便飯什么的。”
這話半真半假，林宜無從分辨，只是沉默的聽著。
季薇薇岔開話題，拿起一塊西瓜遞給她，“天干物燥的，吃塊西瓜潤潤嗓子吧？”
林宜伸手接過，“謝謝。”
“對了。”季薇薇忽然提到，“我前兩天去醫院，碰到江景莫了。”
林宜一頓。
季薇薇的表情有些難過，即便已經過去好幾天了，提起來還是會很唏噓，“他……好像沒幾天可活了。”
林宜一驚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當時是在急診碰到他的，他是擔架床推著進來的。瘦的都脫了相，我第一眼都沒能認出他來。還是聽到導診臺報他的名字，才反應過來。那會兒他已經被推進去做檢查了，我是問推他來的護工，才知道，原來他得了絕癥……”
一番話，震的林宜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上次見江景莫，還是在陸家沒倒的時候，陸振東的生日宴上。
那會兒他還在車上和美女快活呢，怎么就……絕癥了？
“你確定那是江景莫？”林宜覺得不可思議，“會不會是重名了什么的？”
季薇薇搖頭，“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。后來我就一直等他出來了，上去找過了。他沒理我，但是我認出來了，的確是江景莫。就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江景莫。”
說到這里，季薇薇的眼圈有些泛紅。
好歹他們是談過的，雖然那時候季薇薇不懂事，又作又驕矜，可是她是真心喜歡過江景莫的。
在生死面前，那些回憶都變得如塵埃般輕飄飄，遙不可及，又微不足道。
……
在陸硯南回來之前，林宜又給團團喂了一遍奶粉，拍了奶嗝之后，團團就甜甜的睡著了。
林宜剛把她放在床上，休息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，陸硯南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。
他二話不說，走過來就將林宜抱住。
林宜伸手推他，低聲道：“你小點聲，別吵醒團團！”
一邊說，還一邊去觀察團團的動靜。
好在小家伙吃飽了，睡得也很安穩，陸硯南進來時弄出的這些動靜，一點沒影響到她。
陸硯南抱了林宜一會，才將人松開，雙手握著她的肩膀，仔細端詳著她，“談好了工作，正想回家的，車剛開出來，就接到季薇薇的電話，說你到公司了。怎么？陸太太對我不放心，這是要來突擊檢查啊？”
他說這話的時候，是面帶微笑的，可林宜還是察覺到了他努力想要隱藏的一絲疲倦。
林宜也沒忍心拆穿他，只問了一句：“你去哪兒了？”
“送送一個客戶，順便吃了頓飯。”
“你吃過了？”林宜有些失望。
陸硯南剛要問，外面季薇薇送了飯菜進來。
是林宜點的外賣，想著等陸硯南回來一塊吃。
沒想到他已經在外面吃過了。
陸硯南眼底浮現一抹愧疚，捏了捏林宜的手道：“我剛好沒吃飽，還能再吃一點。”
林宜終于微笑，“好。”
陸硯南將桌子簡單收拾了一下，林宜把飯盒的餐盤的蓋子一樣一樣打開，擺放整齊，又去茶水間倒了兩杯熱水，回來的時候卻不見了陸硯南的蹤影。
“奇怪，剛才人還在這里的啊？”林宜放下水杯，環視四周。
辦公室就這么大，門一直關著，她也沒聽見他開門出去的聲音。倒是休息室的門開著，里面隱隱傳來水聲。
林宜走進去，團團還睡的香甜，床上放著男人的外套，衛浴間里亮著燈，水聲便是從那里面傳出來的。
林宜站在外面，能隱隱看見毛玻璃上的倒影。
陸硯南似乎吃了什么東西，手臂往上抬起的同時，頭也仰起，上半身微微的向后仰。
林宜瞧著，這倒是像平時吃藥時的動作。
正想著，水聲止，門打開，陸硯南走了出來。
他走過來，牽住了林宜的手，溫柔道：“我的夫人，怎么站在這里發呆？”
林宜扯了扯唇，道：“我等你吃飯。”
說著，目光掃過他的嘴唇，“你剛剛……”
“洗了把臉。”陸硯南神色如常，牽著她就往外走。
林宜想著，剛才那個動作，也很像是在擦臉。
加上陸硯南的臉上的確濕濕的，沾了些水珠，他們日日在一處，如果陸硯南生病，她就算不是第一個知道的，最起碼也不會被瞞著。
林宜便將這回事拋到后腦勺去了。
吃完飯之后，林宜又陪著陸硯南加了會班，兩人才驅車回家。
卓新拎著外套，匆匆跟了上來，“陸總，林宜，我送你們吧？”
到了樓下，卻正好碰到了在門口等他的盛雨萌。
盛雨萌跑過來，挽住卓新的手臂，道：“不是說好五分鐘的嗎？怎么到現在才下來啊？”
“臨時處理點事情，耽誤了。”卓新說著，便將自己手里的外套，披在了盛雨萌的肩上，握了握她瘦弱的雙肩，道：“夜里涼，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？站在這風口吹，明天感冒，鼻涕亂飛的時候，可別找我哭啊。”
“才不會呢。”盛雨萌笑著撒嬌，“我不會找你哭，到時候我把鼻涕和眼淚，全都蹭你身上。”
卓新：“……”
很顯然，他長這么大，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，有點拿盛雨萌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。
“噗。”盛雨萌笑出聲來，“我逗你的。看你嚇得，臉都白了。”
“沒有……”卓新認真道，“你要是想擦，我給你擦。”
盛雨萌歡快的笑了。
她就喜歡卓新這股認真又板正的勁兒，有時候逗逗他，看著他的臉紅到脖子，就覺得很愉快。
“我餓了。”盛雨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，“我們去小吃街吃點東西吧？上次那個腸粉老好吃了，我還想嘗嘗！這次我要加兩個炸蛋！”
卓新滿眼都是對她的寵溺，自然是她提什么要求，都滿口答應，“好。”
兩人膩歪了半天，終于察覺出一絲不對勁。
扭頭一看，就對上了兩雙眼神。
林宜和陸硯南作為合格的吃瓜群眾，從始至終都默默地站在一邊，看著兩人膩膩歪歪。
一個面無表情，一個滿面含笑。
盛雨萌有些不好意思，撓撓頭道：“小宜姐，硯南哥，讓你們見笑了。”
林宜笑著擺手：“快去吃宵夜吧，別餓壞了我們雨萌。”
卓新道：“可是我還要送陸總和林宜回去……”
“我和硯南都會開車，不用你送。”林宜打斷他的話，并且征詢意見似的，看向陸硯南。
陸硯南自是聽老婆的，“既然老板娘都發話了，那我還有什么異議？卓新，帶雨萌去吃宵夜吧。”
卓新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，“那您有什么急事，就隨時給我打電話。我隨時趕到。”
“嗯。”陸硯南明白他的意思，擺擺手，讓他趕緊走。
卓新被盛雨萌拉走了。
一直目送著兩人離去，林宜才收回視線，“我們也回去吧？”
“嗯。”陸硯南點點頭，“我來開車。”
林宜看了一眼他，“你行嗎？累了一天了，要不我來開吧？”
陸硯南側身，替她系好安全帶，聞言深深一笑，道：“我不行？小宜，你可以懷疑任何事情，唯獨不能懷疑老公的戰斗力。如果你老公不行了，那天底下估計沒幾個男人是可行的了。”
林宜老臉一紅，坐正身體，“你好好開車。”
陸硯南發動汽車，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兩下，笑道：“陸太太放心，我一直都有在好好開車。”
“……”
林宜知道再往下說，就越說越不正經了，干脆不搭腔了。
陸硯南心情不錯，把車開出車庫，臉上一直掛著淺淺微笑。
可是就在車駛出地下車庫的一瞬間，他余光忽然瞥見了從柱子旁邊一掃而過的白色身影。
陸硯南想都沒想，一腳剎車猛地踩下去。